广汉节度使府内院一间厢房里。
闪烁着夜幕遮不去的烛火,灰白的窗纸上映着一幕身影,正是诸葛玉林在房内案前端坐,此刻他正秉烛夜读,见他时而奋笔疾书,时而驻笔沉思斟酌一番,也是这长夜惹来的烦闷使的老先生夜不能寐。
自被这官家劫来寥寥数日,诸葛玉林老迈之躯自由全无,所行之处必有侍卫跟随名曰保护其安全,实则监视其行为。
府中守卫对他也是毕恭毕敬,虽说每日在这深宅大院中闲走几步,偶得园中风景几许聊慰情怀,但诸葛玉林却是度日如年。
曾有心以身殉节,但那孙儿诸葛英惜别之后别无再见,不免牵挂于心,徒增些愁苦郁结无法排解。
次日,天蒙亮,清晨的乡野之间,天气微凉,早起的鸟儿叽叽喳喳的在枝头鸣叫,也有些落在别家的院落啄些散料,也使得乡间村陌不那么冷清。
郭老汉也是早早起床,大多是农家汉勤劳的本性使然,诸葛英和胡正贤走出房门来到农家小院的时候,郭老汉正在捯饬农作的工具。
“老伯,今时田间还有劳作吗?”胡正贤先是开口问道。
“两位公子醒了,如今恰逢春时旱情,田间的活计确实没有,只是这汤员外府上的工具有些损坏,我带回来修上一修,不至于用时着急。”郭老汉轻描淡写的说着但也没有放下手中的工作。
“哦,老伯还有这手艺?”诸葛英惊奇。
“两位见笑了,算不得手艺,老汉我早年和村里老师傅学过几手,只是学艺不精哩,老师傅没了之后,我便帮着修修罢了。”郭老汉倒也羞怯连忙摆手谦虚着解释。
“难不成这汤员外着急需要这些工具?”见郭老汉微喘的身躯,仍这么早起来修这些农具觉着心中不忍。
“是啦,今日员外府上便会派人来取哩,要是修不好免不了一顿训斥。”
“今日便来取!何时?”诸葛英闻听此言,顿时一喜。
“这老汉就说不好了,也许午时,也许晚些时候”
胡正贤见诸葛英顿生异样心生疑问:“诸葛兄有何思虑?”
郭老汉也是一愣看着诸葛英作势听他解释,诸葛英也不隐瞒:“还需劳烦正贤兄城中一行”
“哦?”
“待汤府来人,委屈正贤兄假扮汤府下人,代送工具回城趁机谋事,不知正贤兄可否屈尊?”
“我应该怎么做?”
“胡大哥,莫急。”
诸葛英不解释胡正贤的问题反问向郭老汉:“敢问郭老伯可知这汤府派何人来取农具?”
郭老汉稍稍停下手中的活计抬首回道:“一般都是常管家亲自来取,说是不放心那些毛头小子。”
“那这常管家?”
“哦,常管家,本名叫常水,汤府的管家,老汉我也是去过几次汤府才认得此人,听说此人很得汤老爷信任,为人倒也和善”
“不知老伯可否求他帮个忙,请他帮我这位胡大哥进一次广汉城?”
“不妨一试,老汉我可没有把握。”
“多谢老伯”继而转身说道:“正贤兄,进了广汉城在下需要你传一封书信给老爷子,之后还请正贤兄城中多做照应”
胡正贤虽不明白诸葛英有何具体计划,但诸葛英既然有所交代他照做就好,此时只等这件事的关键人物汤府的管家常水,不知此计划不能实施。过了午时仍不见这人前来,诸葛英心中紧张了起来。
而此时在曲陵的贝川医庐后院,素婉心敲开了贝川的房门“师傅,我来向您辞行了”。
“丫头,师傅原打算陪你一起去的,这是师傅承诺过的,可医庐内的病人太多,你看……”贝川一脸无奈伴着愧疚之意。
“师傅救人脱离疾病的苦海,乃是大事,是善事,徒儿不怪。徒儿此去天兆还不知结果如何,说不好白走一遭,况且这一路少不了舟车劳顿,徒儿也不忍心师傅随行受此罪过”
“哎……丫头不要难过,寻你父亲是你做女儿的尽孝之行,结果不尽人意,或是天公不作美,但师傅觉着你们父女总有见面的时候。”
“嗯,师傅您多保重,天晴还有谷姐姐和我一同去,医庐便没人帮着照顾您了,呜……呜……”素婉心说着再也忍不住哭了起来。
贝川也是一阵酸楚虽说短暂的离别不是不见可给他的感觉却如同永别一般“丫头,放心老夫还没喝到你的喜酒哩,怎么着也得好好活着,哈哈哈哈”
素婉心一脸娇羞,没了刚才的生离死别之感,多一份娇嗔女儿姿态:“师傅……”
这么多天的相处,天晴也是把贝川当作自己爷爷一般,天晴也是上前安慰道:“贝川先生多保重,婉心姐姐,谷姐姐我们会早去早回的,您尽管放心,我会照顾好她们的。”
“是啊,师傅,我们一定早去早回您多保重啊”谷梦琴心情低落,但却撒娇着表现出来,这让贝川心情轻快了不少。
“天公子,您是男子汉了,这么短的时间你成长了不少,我这两个宝贝徒弟就交给照顾了,你可要完好无损地把她们给我带回来哦,呵呵……”贝川想着不好直接当面表明他的身份,便换了一种更表达方式,意思是你也要好好地,才能保护好他的两个徒弟哩。
“谁让他照顾!”贝川刚说完,谷梦琴和素婉心就异口同声的反驳道。
“哈哈哈哈……”贝川为老不尊地放肆的开怀大笑,完全不顾及现场几位小年轻的尴尬,谷梦琴和素婉心站在那面目潮红却不言语。
而云开在这场和待不住挠了挠鼻子慌忙出言:“我看还有什么东西没收拾,出门在外的多有不便。”不等众人回话,逃也似的没了人影。
见云开出去,贝川又和两个徒弟聊了很久,至于聊什么只有他们三人知道,只是谷梦琴和素婉心出门的时候,表情不一,思绪繁杂。
顾不上云开的诸葛英,还在广汉城设法解救他的爷爷诸葛玉林,他始终认为云开失忆,逐渐淡出有心人的视线,生命无忧,便放松了警惕。
黄昏,夕阳正残。
苦等良久的汤府管家如约而至。随行还有一男子,皮肤略显黝黑,在这个时辰看他则是更甚,不论怎样,这两人的到来却是诸葛英心里的忧虑放下一半,起身随郭老汉迎一迎这常管家等人。
只见常管家一身朴素,灰衣长衫倒也素净,微胖的体形,员外府的管家这也没什么奇怪。
下了马车,径直走至郭老汉身前寒暄几句,眼神倒是在胡正贤和诸葛英两人身上游走了不知多少回。
见这两人不曾见过常水先是发问:“这两位公子是?”
“常管家近来可好?这两位是老汉远房亲戚,此次来广汉成是特地来看望老汉的。”
“哦?你的远方亲戚?”常水明显不信,从他连连闪烁的表情便可看出。
常管家虽有疑问可毕竟是他人家事他也不好妄自盘问只好直奔来意:“郭老哥,府中有些琐事耽搁了时辰,不知农具可曾修好啊?”
“呵呵,汤老爷吩咐,小的必然尽力,此番只等常管家来取。”
“我就和老爷说嘛,这郭老头办事还是很利落呢,这趟回去少不了你的奖励。”说着常水便走向那几样农具,像是检查一番。
“不错,这手艺见长啊,郭老哥”
这时郭老汉便看见诸葛英向他使眼色,郭老汉也是明白人,向着常管家挪了几步轻言说道:“常管家满意就好,奖励老汉不敢求,但老汉有一事相求,不知当否?”
“郭老哥直说何事?”
“我这亲戚想去城里买些东西,只是此地较为陌生,您也知道当下官府到处抓人,我是担心他独自一人前去有难处。想请常管家帮着照顾一下。”
“这,郭老哥,即便是我带着他去,也不见得就能护他周全”
“常管家说笑了,谁都知道汤员外在广汉城那是和官老爷称兄道弟的关系,您自然也是有身份人,亮他们也不敢和您过不去不是。”郭老汉这番尽力奉承常管家的表现,着实让诸葛英吃惊不小,没想到农家人也有这番心思。
其实诸葛英只是想给胡正贤找个广汉城中人的身份,想着不必大动周章地顺利进入广汉城,没想到还有为大人物的背景,这让他的计策成功实施的可能大了许多。
见天色不早,常管家提出要赶紧回府,不然城门就要关了。
郭老汉三人帮着将农具搬上马车,即刻起行。三人同乘一驾马车,那小哥和常管家做马车前排,胡正贤只得与农具为伴。
在路上为打发时间,常管家主动和胡正贤聊了很多,想深层次打听这胡正贤是何许人也,胡正贤也是老江湖,对于这管家的疑问,也是有的没的胡乱编造,总归是糊弄过去了事。